【楚萧】一封休书引发的血案
第八章
在武当山长大的萧疏寒他的世界一直都很简单，师祖，和修行这两件事就已经足够概括他的小半生，后来楚遗风出现了，他第一次离开荆楚地界见识了从南到北世间万象，见到了更多的人情世故，红尘情多怨多，乐多苦多，使他迷惘。
他眼里很少能入得了那些与情有关的东西。
似乎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修行更重要的事情，心里既然一心向着大道，就不该动其他念想。
萧疏寒没想到一推们就看到楚遗风在院子里扫雪，昨晚雪下得有些大了若此刻下脚雪能把下装都濡湿，扫雪是华山弟子在一年中最常做的事情，听到推门声扫雪的少年停下来站在雪地里朝他看过来。
萧疏寒温柔的眉眼轻抬，看到雪地里拎着笤帚的少年对他笑，“好点了吗？”
一片鹅毛般的雪花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楚遗风的头顶上，他自己浑然不觉，一边朝嘴里呵一口气一边说，“不会喝可以不用喝，师父不是那么讲究这些虚礼的人。”
萧疏寒从台阶上走下来，想要伸手把那片雪花拂去，待会雪化作水湿了楚遗风的头发怕是会着凉，楚遗风的目光跟着他手的动作移动，最后发觉自己被摸了一下顶发，内心惊讶之余想这一定是因为自己不够成熟稳重，萧疏寒才做出这种哄小孩一样的动作。
“有雪花落在你头顶上。”萧疏寒看他神情意外，不由得多解释一句。
“如果有雪花落在你的头发上那一定看不出来，”楚遗风不知道为什么萧疏寒少年白发，只觉这白发若是换了别人定然尽显老态，哪里有武当少年道长的现仙人之姿，像一片未落地的新雪，“祝寿完了你是否要回去？”
萧疏寒这会想起来家里有人来信让他回去祭拜一事，既然已经离开武当不如就将这些事处理干净了再回去，所以他摇头道，“家中还有些琐事需要我回去处理，我会去江南一趟。”
萧家原本是江南的富庶之家，几代经商攒下不少财富，却在萧疏寒父亲这一代惨遭变故，这些事情楚遗风行走江湖自然是知晓的，只是他没料到萧疏寒还有事情需要亲自处理。
“我父母还为我订了一门婚事，”看到楚遗风难以置信的眼神萧疏寒解释道，“那是在听闻楚家的变故以后，我父亲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，便没有知会过楚家为了寻了一门亲事。”
楚遗风低着头看脚边的笤帚，“这样做算萧伯伯违大明律，对方是武林世家若是知道了怕是会为难你。”
“细算起来时萧家理亏，如果对方要为难，也无可辩驳。”
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定要吃亏，楚遗风把笤帚往地上一放，“我陪你去，有我在总不至于让你吃亏。”
空气中有淡淡的药香味浮现，萧疏寒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沉静。
他默许了。
当楚遗风跟徐淑真说明他要陪萧疏寒去江南一趟以后，徐淑真吹了吹手上茶杯里的茶叶，“你去也好，萧疏寒不擅言语，一个人怕是要吃亏。”
难得跟师父想到一起去了，楚遗风笑着应声，“是，我这就收拾东西，明日下山。”
“按照大明律，”徐淑真喝了一口茶水，“在已有家室的情况下又订婚，萧疏寒是不是会入狱？”
“师父，”楚遗风盯着徐淑真的眼睛，“婚事疏寒他并不知情。”
“就算是以前不知情现在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也应该先给你休书才是。”徐淑真放下茶杯，正色道。
“若是给了我休书，对方便可要求他履行婚约，”说到这里楚遗风的神色忽然凝滞了，萧疏寒他不是不谙一点世事的人，他定然能想到这一层关系，那么迟迟不给他休书的原因莫非也是这个？早就有心里准备的楚遗风忽然又被挫掉了一层士气，“等解决了这件事，再要休书也不迟。”
徐淑真忽然垂眸笑了，对楚遗风点点头，“你去吧。”
他的六徒弟向来不乏爱慕者，毫不夸张的说与他相处过的人里没有不喜欢他的，他不圆滑却能让人难以对他生出恶感，行走江湖这也不失为一种本领，只是这样的本领却容易遭人误解，惹来烂桃花。早点定下心对楚遗风来说应当算是一件好事，至于萧疏寒，徐淑真相信张真人一手养大的孩子绝不会差。
大千世界仿佛连时光的流速都天差地别，华山才最后一场雪下过，事实上已经是江南的初夏，江南的初夏多雨，萧疏寒和楚遗风各撑一把伞走在江南的小巷子里，昏暗的日光让白天看起来如同傍晚，难得萧疏寒多说了些话，他说起幼时母亲为他流过的眼泪，说起父亲对他身体好转后要求他回家的期许，说起自己对人情世故感到迷惘。
他既是武当的弟子，是师兄弟的同门，是萧家的独子，这世间便有一套弟子，同门，孝子的衣服要他来穿，他穿得别扭又不肯拂了别人的好意，久而久之束手束脚，别人看出他的困境也只当他孤高自诩，目下无尘，这让他越发地尴尬。
“不愿意处那就不要处了，你又不是银票怎么可能人人都喜欢你。”
楚遗风的睫毛上沾了雨水，他抬手去擦结果把雨水擦进眼睛里，又不得不用袖子去擦，萧疏寒看他睁着一只眼睛跟自己说话的样子觉得好笑，跟楚遗风相处久了连他也会开始开玩笑，“你也不是银票为什么人人都喜欢你？”
“人人都喜欢我？那我怎么不知道，”楚遗风想这一定又是他的宝贝小师妹说出来的，这下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，“不如你先说说你喜欢我吗？”
萧疏寒没想到楚遗风把问题又抛给了自己，在这方面他确实比自己更有天赋，“我......”
“你不在红尘中长大心中却积压了太多责任和负担，既然对人情事故没有认同感又不得不去做，这样强行压抑自己难怪连笑都不开心。”
还好楚遗风没有追问，又把话题转移回了正轨，雨水实在太大，飞溅起来的水花落在两人脸上。
萧疏寒久久不能言语。
雨水从他的下颌往下滴落，他的双眼依旧干净，这样看着楚遗风时好像世间万物都不在他眼里了，唯有一个楚遗风。
楚遗风用已经半湿的袖子滑过他的侧脸将雨水的痕迹抹去。
萧疏寒笑了，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流转着一道微光，好像眼里有一滴未落的泪。
“你说的是。”
